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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界百事通!《狂飆》導演徐紀周:安欣和高啟強代表的是法治和人情的沖撞

來源:澎湃新聞    時間:2023-01-28 19:54:00

2019年,掃黑除惡專項斗爭接近尾聲,相關宣傳工作開始進行,接到任務的制片方找到導演徐紀周,希望他能創(chuàng)作一部相關題材的電視劇。

警匪刑偵題材是徐紀周熟悉的領域,相關內容創(chuàng)作無數(shù),但從他的學生時代起,就有個故事的雛形藏在心中:于一警一匪兩個人物身上,拉開時間的經(jīng)緯,二十年分成三個階段,每個階段一個重大事件,以警匪故事,描摹幾十年人事變遷和時代側面,展現(xiàn)社會變革過程中的眾生百態(tài)。

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
因此,這個創(chuàng)作任務徐紀周毫不含糊地就接下了,“宣傳執(zhí)政黨自我革新,保護民生的決心的同時,故事和我的個人表達又是完美契合的。”這便有了近來熱播的電視劇《狂飆》。

《狂飆》海報

法治與人情沖撞

徐紀周大學畢業(yè)那會兒是2000年前后,趕上了中國刑偵罪案題材佳作井噴的時候,《征服》《黑洞》《黑冰》等優(yōu)秀作品紅遍大江南北。作為剛入行的新人,他有機會做了一些公安政法系統(tǒng)的采訪,“那時候發(fā)生的大案,那叫一個多。當時社會貧富差異開始顯露,極端惡性暴力事件特別多?!?/p>

這段采訪和觀察的經(jīng)歷,讓徐紀周有了不少對該題材創(chuàng)作上的思考:“對于黑惡勢力,我們不要只是拍些很表面的暴力奇觀,而是要挖掘其根源。”

1月25日,《狂飆》在愛奇藝熱度值達到10800,創(chuàng)造該播出平臺已播劇最高紀錄

截至1月26日10時,《狂飆》豆瓣評分為8.9

“最近,我看了一篇網(wǎng)友評論,說安欣和高啟強代表的是法治社會和人情社會的沖撞,這很準確。”徐紀周說。中國近幾十年的經(jīng)濟高速發(fā)展,有人一夜暴富,有人無所適從,有人隨波逐流。曾經(jīng)在農村,血緣宗族是維系人情社會的基礎,但在城市化進程和人口膨脹過程中,小農經(jīng)濟式的人情社會難以繼續(xù),必須有法規(guī)制度來重新規(guī)范和建立新的社會體系?!岸ㄖ紊鐣腿饲樯鐣呐鲎策^程,出現(xiàn)了黑惡滋生的空隙。”

通常表現(xiàn)這種“碰撞”,戲劇層面上就需要一組對應的警匪人物?!熬钡拇戆残?,是維護法治社會的理想主義者,“匪”的代表高啟強則是人情社會中生長壯大的黑惡勢力。這兩個人物之鮮活動人,于同類題材劇集中算是罕見。在記者觀察中,近年來掃黑題材的創(chuàng)作,通常難免主題先行,人物的成立次之又次。

但《狂飆》第一集上來,就先把這組人物和人物關系,建立得足夠新穎扎實?!斑@兩個人物在我心里頭長了好多年?!毙旒o周道。

《狂飆》第一集臨近結尾時,高啟強(張頌文 飾)舉起紙杯向安欣(張譯 飾)道聲“新年快樂”

拍出人物和時代社會的關系

故事一開始,就以倒敘對比了警察安欣前后二十年的差異:曾經(jīng)是理想主義的愣頭青,如今是油滑謹慎的老油條。

2021年,全國政法隊伍開始了內部的教育整頓?!暗度邢騼?,倒查20年,挺觸目驚心的”。思考之后,徐紀周決定塑造一個理想主義的警察形象,然而在之前的劇本創(chuàng)作中,本來考慮過安欣會有職業(yè)上的升遷,但卻發(fā)現(xiàn),這個人物的走向和故事所虛構的環(huán)境產(chǎn)生了矛盾。

《狂飆》角色安欣人物海報,張譯飾演安欣

“我們塑造了一個純粹的理想主義者,一個信念上、道德上標準都很高的人,那他在‘京?!@樣一個人情社會里,他很難生存,一定會被邊緣化的。而且故事到后期很殘酷,高啟強保護傘已經(jīng)很龐大了,安欣一人之力無法撼動。所以后面大家看到安欣很卑微,在一個宣傳科也被排擠。他的變化是自我保護,如果他還是當初那樣‘皎如明月’的狀態(tài),肯定是要么調走要么消失?!毙旒o周坦言,“故事中黑惡勢力如此強大,他只能隱藏起來,直到撥云見日?!?/p>

《狂飆》中安欣在三個時間段形象對比

高啟強這個“黑道大佬”形象也為觀眾所熱議。

在前述2000年前后誕生的一批警匪題材佳作里,塑造了很多經(jīng)典反派形象。“而這些反派都有其當時的社會代表性和成長土壤,”對此,徐紀周如數(shù)家珍,“比如《征服》里劉華強代表的是社會底層最兇蠻的亡命徒,當時社會貧富正開始拉開差距,治安環(huán)境也比較動蕩;《黑洞》里的聶明宇是官二代,是當時個別官員貪腐下海、權錢勾結的代表;《黑冰》的郭小鵬則是那時候社會關注度很高的‘海歸’。這幾個反派角色都有特別強的時代屬性?!?/p>

后來,客觀環(huán)境的變化導致該題材項目減少,人物創(chuàng)作斷層。近些年,該類型創(chuàng)作復蘇,佳作頻出,但對于反派人物的刻畫,卻容易流于工具化或表面化?!按蠹胰蚣哑吹亩嗔耍恍┳髌防锖趷簞萘Φ男蜗?,很多就來源于好萊塢電影、香港電影、韓國電影??陀^來說,日本、意大利、美國,甚至回歸前的香港,這種社會現(xiàn)象曾是存在于他們土地上的一個現(xiàn)象,人物的特征自然和所在地域時代緊密相關。我們照著人家的東西拍,可咱們這兒不是西西里島,不是紐約,不是首爾,我們不在那個環(huán)境,把人物生搬硬套到咱們的環(huán)境里,肯定格格不入?!毙旒o周有他的堅持,“我希望我不僅能塑造出這個反派人物,還能把他與時代背景、社會土壤的關系拍出來。這是有社會意義的?!?/p>

《狂飆》中高啟強在三個時間段形象對比

在劇中,徐紀周設計高啟強在京海市辦了兩個產(chǎn)業(yè):一是幼兒園,一是養(yǎng)老院。幼兒園收費很低,開園比別的幼兒園早半個小時,閉園比別的幼兒園晚兩個小時,管每天三頓飯。“你雙職工家庭把孩子送進去之后省了多少事兒?這個幼兒園只向政府公務員開放指標。”養(yǎng)老院入住的都是離退休干部,給的住房、護理、醫(yī)療待遇標準永遠比實際職稱待遇要高?!昂帽饶闶翘幖壍模医o你局級待遇,你是局級的,我給你部級待遇?!?/p>

“這兩頭一掐,人人都說他高啟強的好,他不用去管實權派,實權派維系關系多費勁?!备邌娚踔猎诮址凰泥徖锫曂章?,老人要看病排隊幾個月,他一打電話下周就安排;孩子要上重點中學,他找人立刻聯(lián)系。

高啟強深諳人情社會的一切規(guī)則,他給城市化進程中被拋下的人一些保護,解決了部分都市人群某些實際問題,于是他能利用一切人脈資源往上走。對于人情社會的洞悉和拿捏,讓高啟強在京海這座城市里更加隱蔽,更難連根拔起。

“為什么動不了高啟強了?為什么沒人舉報他?”徐紀周用這兩個問題,來回答另一個核心問題:為什么掃黑要常態(tài)化?

“因為黑惡勢力是鉆著社會系統(tǒng)的個別漏洞和缺陷長起來的,它永遠是有縫隙就能長。”

三個階段,三部戲

刑偵罪案題材,有其熱門的拍攝地,比如東北地區(qū)、重慶、青島?!暗@些地方拍太多了,視覺上觀眾可能比較疲憊,我們從創(chuàng)作上來說,也比較疲憊?!币虼耍犊耧j》的選景,徐紀周和團隊花了大力氣,選景幾乎是“中國從南到北走了一遍”,希望能給觀眾帶來一些新的視覺體驗。

但由于《狂飆》結構上三個階段的明確劃分,選景必須滿足三個不同時代的視覺要求,“這個其實挺難的,中國城市化進程中,咱們基建多快啊,現(xiàn)在到任何城市,幾十年前的景觀難找,有的話也多是景點文物,保護得非常好,劇組沒法拍。”

選景直到廣東臺山、江門、開平一帶,不少老街騎樓,令徐紀周耳目一新。加上廣東交通便利,這才讓劇組能把三個時代需要的場景都囊括。

穿黑衣的警,穿白衣的匪,漸行漸遠

三個時代服化道的區(qū)分也是難題?!懊總€人成長的環(huán)境不一樣,對劇中幾個時間節(jié)點的具體記憶,肯定不一樣,而且地區(qū)之間發(fā)展不均衡,那也會有錯位,我們只能盡量找最有時代標志性的東西?!毙叶佬g團隊年齡也相仿,記憶上有許多重合,大家也非常嚴謹?shù)卦诠ぷ?,“比?001年前后,道具車得找桑塔納和捷達,這種老式車現(xiàn)在找起來可費勁了?!鼻捌诿佬g上的準備工作用了七八個月。

“可以說,這個戲我是當三個戲拍的。故事的三個階段,場景、道具完全不一樣。還有,雖然演員一樣,但三個階段,間隔時間很長,每個階段的人物狀態(tài)和人物關系都需要重新梳理。”兩個階段之間的幾年,劇本沒寫,但演員們時隔幾年再一出場,得讓觀眾看出來這些年發(fā)生了什么,讓觀眾重新去相信他們的狀態(tài)。

“一個多月,第一個單元拍完了,人物狀態(tài)剛找著,人物關系剛打好,到了第二單元了,全部從頭開始?!毖輪T跟進了個新組一樣了,天天找徐紀周聊:“我這時候是什么狀態(tài)?我中間幾年發(fā)生了什么,我現(xiàn)在為什么是這樣?我現(xiàn)在跟他什么關系?”所以每個演員,每個階段,徐紀周都得補一堆人物小傳。他笑說,“這個戲對演員挑戰(zhàn)大,對我挑戰(zhàn)更大,還邊拍邊寫,我的天。”

《狂飆》劇照

《狂飆》里幾乎每個主要人物,都具備能打動觀眾的獨特魅力,“我的優(yōu)勢是塑造人物還可以,然后找到好演員,大家伙再往上添磚加瓦。”徐紀周坦言。張頌文塑造的高啟強近來討論熱度頗高,他的參演,徐紀周認為是“緣分”。

在《狂飆》項目建立之初,前三集劇本便發(fā)給了張頌文團隊,但始終沒回音。于是,徐紀周也找了其他演員,“當時都要開始過合同了,突然演員統(tǒng)籌給我打電話說,張頌文剛下戲,這才看了三集劇本,特別激動,想跟我聊一下?!?/p>

在張頌文北京郊區(qū)的農家院里,他給徐紀周講了一晚上他對高啟強這個人物未來的各種想象,還把前三集里好多戲給徐紀周演了一遍,并且提到了不少兒時在政府機關大院長大的經(jīng)歷。

“他個人生活經(jīng)歷豐富,24歲才來北京上的電影學院。我認為社會經(jīng)歷對演員非常重要,跟做間接采訪完全不一樣。頌文跟社會上形形色色的人,天生能親近,他知道如何跟不同的人打交道。而且我覺得咱們創(chuàng)作理念、創(chuàng)作審美什么都是一致的?!?/p>

那天,二人一直聊到天亮,回去之后,徐紀周給合作方打電話,說“如果不找張頌文演這個角色,我會抱憾終生”。“當時談的演員,也是很好的朋友,但我真的覺得頌文太適合了。”

《狂飆》劇照

兩位主演張頌文和張譯,和徐紀周年齡相仿,“都是75后,咱們走向社會的時間節(jié)點,大概跟故事里是相對應的。我是2001年大學畢業(yè),當時中國剛加入世貿,北京申奧成功,經(jīng)濟高速發(fā)展,每個人都覺得未來充滿希望,人生有無數(shù)可能。二十年時間,到疫情發(fā)生,全球經(jīng)濟下行,這時回望過去,會發(fā)現(xiàn)命運其實充滿了不確定和偶然,你原來所做的一些選擇,把你推到今天這個位置?!?/p>

對于《狂飆》,徐紀周覺得自己最想表達的,是“命運的不可知和偶然性”:“可能人生到這個階段了,會覺得宿命這個東西有時候真的無法違抗。正好三年疫情也跨越這個戲的制作周期,無論從文本到拍攝,我內心這種情緒挺強烈的。我希望在安欣和高啟強兩個人物身上,有古希臘悲劇式的美學特征:宿命難以抵抗,但人又要不斷反抗宿命?!?/p>

流程編輯:TF016

關鍵詞: 三個階段 法治社會 人物關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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